分類: 黑白想

外公寄來二箱蕉。一般的香蕉和芭蕉。

一次中風過後徹底戒除煙酒的外公，搬回墾丁後，閒不下來，在後面的自有地上不時種些有的沒的，打發時間做點運動外帶可以賺點小零用。過年時吃到用木柴燒大灶，現摘現煮的白玉米。大家顧不得燙邊吹邊啃邊嚼，玉米除了本來的香氣和微微的灶炭香，又因為摘洗煮吃的過程，不超過一個小時，玉米還含著一點「土氣」，非常新鮮熱辣活生生的好滋味，我這向來是黃玉米的死忠支持者，也在那時倒戈好好啃了三四隻。

然後去年種的香蕉和芭蕉，最近也收成了，外公打電話給舅媽，說那些香蕉和長得太大不夠秀氣的芭蕉沒有土產店願意收購，又多到吃不完，問說寄上來好不好。

當然好啊！現在香蕉可不便宜。

我不喜歡香蕉這種軟甜無汁的水果，倒是對芭蕉有種不太一樣的情感。小時候回墾丁外婆家，芭蕉成熟時，大人是一把一把摘下來放在地上，誰餓了饞了就去拔一二根來吃。我小時候長得比較古錐，又是台北出生的孩子，難得回到外婆家可是備受寵愛，捨不得讓孩子吃喝的東西，大人可是不客氣的往我身上塞。

芭蕉個頭不大，圓胖短小，不超過 十公分 長，滋味甜香後味微酸，口感軟糯，有點像不太黏的麻糬，有種很特別的海水香氣。北部很少見到，只有過了屏東後才會看到它的蹤影，

拿到時香蕉和芭蕉還是一身綠，放了二天後，熟成的味道越發濃厚，早上一打開門，撲鼻的海水香氣，點燃懷舊的情緒。

墾丁爆紅，回不去當初我可以在路中間玩三四個小時大人不用擔心過往來車，回不去只不過牛仔褲破個膝蓋洞眾人就大驚小怪的日子，回不去在岸上等大人補魚回來現烤現吃的日子，回不去陪著一群婆婆媽媽撿雞母豆的日子…

芭蕉還在，仍有未經人工化學原料摧殘的香氣，只是，還能吃上幾回？

我們抓著回憶的尾巴，又能留住多少在地味？

小時候，家族聚餐的結帳人，通常由cin娘包辦。

付久了，叔叔嬸嬸舅舅舅媽姑姑姑丈都會有些不好意思，想禮尚往來。不過很少有成功的機會，cin娘人高氣勢強嗓門又大，還不怕丟臉，一把把人家推回座位上急衝到櫃台火速丟錢的戲碼時常上演；就算心機重點的親戚，難得付帳成功，cin娘也會趁其不備丟錢到人懷裡火速上車道別逃跑，車後面一堆人又追又叫的情景，簡直比瓊瑤的愛情戲還感人。

四月初回去看當時略受風寒的cin爺，cin奶受不了孫女連續一小時不停的碎念，在第十句「啊妳不是要去朋友家？」之後，總算送走被訓導主任附身的我。借了叔公的摩托車往善化的方向騎，找鳥妹妹去。

這一待，就吃了人家午餐飲料下午茶(素的臭豆腐，很好吃哩。)點心水果還兼睡了頓午覺，六七點，鳥杯杯浩浩盪盪率領他家四千金外帶白吃外人我一個，往住家走程約五分鐘的夜市前進覓食。

夜市不大，逛一圈大約二十分鐘可以結束，食衣住育樂全都可以在這打發。我和鳥妹妹鳥大姐邊走邊聊，比較著北部和南部夜市種類及價格的差異(南部的物價真是便宜到流淚…)，大家七嘴八舌各有想買的東西。

我停在個賣醃桃子的攤子，試吃了一塊，甜酸脆勁，很不錯，示意老闆娘要買一包。

鳥杯杯原本和鳥二姐鳥小妹走在前方，也停了下來，在我掏錢給老闆娘時火速衝了過來，又怏怏的飄開。

喔～想搶付錢！開玩笑，我幼庭訓然，功力就算不及cin娘，搬上枱面還不成問題。

「妳爸想請客喔…」

「不要欺負我爸，他是老實人。」鳥妹妹白了我一眼。

拎著袋桃子逛，覺得渴，剛好經過一個飲料攤賣很久沒喝的青草茶，我竟自買了一杯。

「老闆娘，多少錢？」

「十五塊。」

「來，鳥杯杯付！」鳥杯杯這次非常迅速衝上前，「唰」一聲掏出錢，「啪」一聲放在攤子枱上。

非常完美可獲十分的達陣動作，不過那一張五百塊，不但讓老闆娘當場傻眼，鳥妹妹和幾個姐妹，很不給爹爹面子大笑出聲。(鳥二姐的笑聲蠻宏亮的。)

「來，鳥杯杯，這種小條的我自己來就好。」我拿出十五塊零錢：「以後如果要吃飯店高級日本料理還是松阪牛排，再靠鳥杯杯，好不好？這次我們不要找老闆娘麻煩。」

鳥杯杯再次怏怏的收回錢。

在大家各自決定想吃的東西後，分頭行動時，鳥妹妹到我身旁。

「我爸說今天晚餐他請，看妳要吃什麼儘管買，他把錢給我了。」鳥妹妹嘟嚷的說：「不要這樣捉弄我爸啦！他是老實人。」

「拜託，妳爸還沒遇到我娘哩！真想看當他們二個遇在一起搶付錢的場景。」

「那還用說，我爹一定被妳娘ＫＯ掉的啦！妳娘氣勢那麼強。」鳥妹妹一副結果可以預料的表情。

我腦中突然浮現鳥杯杯正剛想付錢時，cin娘扛著錢袋一副往前衝，順勢把鳥杯杯彈開呈拋物線落地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來，形容給鳥妹妹聽。

「不要這樣欺負我爹啦！他是老實人。」鳥妹妹三次翻白眼，微弱的抗議，我彷彿看到鳥杯杯無奈的表情。

南部人這樣的熱情，真是很可愛的。

一個菜色只有炸滷排骨(或者控肉還是炸雞腿)、炒高麗菜、滷豆腐乾、蒸蛋和鹹豆豉的便當，要價七十五台幣，還得排至少二十分鐘才買得到，你會去買嗎？

或者很多人會，不過我是不幹這種白痴事的。

但是，我就正站在前方長達 十公尺 至少三十人，後頭也以每秒多一人速度增長的人龍，為了一個便當。

我其實是因為一個八卦揚起我殺死貓的好奇心，十一點十五分找個藉口離開了辦公室，陷入這長長的隊伍中。

八卦是從cin爹口中聽來的，最近大家都在傳，這家便當店的老闆賭職棒賭輸了四千萬，只好重新回來賣便當。還是受歡迎得不得了，一個月至少淨利上百萬…

哇！輸四千萬！！！

靠！賣便當一個月能賺上百萬)))))))))))

我覺得那一瞬間，我耳裡不斷迴旋著上百萬上百萬上百萬～～～

「而且還只賣排骨控肉和雞腿三種選擇而已，配菜還都從來沒變過。」cin爹還在濤濤不絕的八卦著。

賣便當這麼好賺嗎？

於是乎，問了cin爹，搜尋了下孤狗。嗯嗯，算是間傳奇的小名店，不過位置實在偏僻，要不是在附近居住或工作的人，應該不會為了個便當大老遠跑來排。離公司不遠，騎車五分鐘就到了，可以月賺上百萬的便當啊！到底是多好吃?????

我站在人龍中，看著進進出出買便當的人，心裡默默計算，平均一人至少買五到六個便當，我排三十分鐘左右，已經賣出了三百個便當。這間便當店中午十一點營業一點半結束，前後扣掉人潮稍微少一點的時段，光中午時段保守估計要賣出一千個便當，晚餐時段再賣一千個。只休星期六下午和週日，那一個月差不多賣四萬五千個便當，營業額約三百五十萬左右，算三成淨利，一個月淨賺百萬果然是事實。

改行了改行了，賣便當賣便當。我邊排隊，心裡反覆的O.S.

便當下肚的心得，算是比較精緻的火車便當版本。排骨先搥打成薄成略醃過再炸，然後浸老滷汁，控肉則是同一鍋滷汁滷得軟嫰；老滷汁味道偏甜，是典型南部小孩喜歡的口味，豆腐乾滷蛋和蒸蛋都用同一鍋老滷做出來，高麗菜炒得有鑊氣，豆豉則是鹹中帶甘。

很好吃！第二天仍有想買的衝動，但自己也不是做不出來啊…..而且，他們的店的地點，沒捷運沒公車，附近都是工廠，怎樣也都看不到人潮啊！

啊～～～改行了改行了，賣便當賣便當………….還是實際一點，去那間便當店打工順便把他們的老滷汁幹出來算了。

P.S.不是不想公布便當店的名稱，是因為我不確定CIN爹的八卦是否屬實。對這間店有興趣的人留悄悄話給我，我再跟你們說地址店名。

從我拿到汽車駕照到真正獨自一人開車上路，歷經九年。

諷刺的是，我還是那期駕訓班中最高分拿到駕照的。

那股飄飄然的成就感過了後，我很快發現了個現實－我花錢考駕照幹麼？

當時住在石牌，捷運站走路五分鐘內就到，公車更是便利，要去那裡靠它們就好，沒車並不阻礙我行動自如，反而開車讓人覺得礙手礙腳，外加浪費時間金錢。

於是乎這手掌一方大小的駕照，淪落成裝飾用。

一直到要離開G小城的前一個月，和YANNICK及鳥妹妹那次德國遊，YANNICK因為前晚和朋友們荒淫…玩樂過度，實在頂不住周公的召喚，央求我換手，然後神速的在我接手的五分鐘內呼呼大睡(真的很有膽)。我和鳥妹妹呆慌三分鐘認命的接受現實，一個緊握方向盤一個緊捏地圖看路標，有驚無險的完成了這項接手任務，讓YANNICK補睡了二三個小時換手，平安的回到了G小城。

接著，幾次類似接手的練習後，去年回台灣時，我似乎對於台北市滿路橫衝直撞的鐵盒子不再恐懼。加上在歐洲，開的都是手排車(承認，我的換擋技術仍是一等一的嚇人)，比起來，台灣的自排車實在方便太多，少了要換擋還要注意踩到的是離合器還是油門的手忙腳亂。

不過，說是這樣說啦，膽子大了和技術的增進並不成正比，不時還是會有點小狀況。不過長了點年紀，自然也厚了臉皮。

有天因為斟酌聚會完後沒巴士可回南崁，我跟爹娘借了車開上台北。當時還沒有什麼概念，一路往目的地飆去，等到到了目的地後，我才熊熊醒悟。完了，熱鬧的忠孝商圈，我得找停車位)))))))))))))))))))))))))

繞了十五分鐘後，我剛好撿到有台車正離去，停車位像個缺牙口正等我補進去，但同時間…

媽的，身後的紅綠燈剛好由紅轉綠。

只覺得身後一陣千軍萬馬轟轟的響，我往後照鏡一看，典型的台北街頭景象－摩托車和計程車爭外車道，幾台送貨的發財車也來湊熱鬧，啊）））））））））還有一台公車給我右轉進來。

平常在怎麼勇健的我，遇到這種殺戳光景，內心早就挫賽好幾次。平常就不怎麼樣的技術，此時更是不堪，台北的停車位又不是為了大車而設，簡單的路邊停車，我轉了二次還是弄不好，正要試第三次時，後面那台發財車的司機等得不耐煩，開車門往我衝過來。

「小姐，妳嘛卡緊耶，我在趕時間吶。」

「拍賽拍賽。」

「啊就右轉一圈左半圈打直就進去啦，弄那麼久。」

「技術好的人才停得那麼順啊！」我突然靈機一動：「不然，大哥，你幫我停好不好，不然我不知道要弄多久？擔誤到你時間。」

「喔！好啦好啦！女人開車喔…」這位司機上了車，唰休二下的，五秒鐘之內，我的車安穩的停進了車位，分毫不差。

「哇！司機大哥好厲害，不愧是靠這吃飯的。」我立刻拍手兼狗腿。

「下次技術練好一點再上路啦！」司機有點不好意思，不過嘴巴還是不饒我。

「就是想把技術練好一點才上路啊！」我笑咪咪的回。

「也對喔！好啦！我趕時間，再見。」司機把鑰匙還給我，跳上他的小發財拚命去。

「謝謝大哥。」

幾次下來，技術雖然還是普普，不過倒是不心慌獨自開車上路。

於是乎，我把開車的最高原則，自動訂為不要臉。

不過，看完這一篇，大概很多朋友不敢給我載了。

「妳家人愛吃生魚片嗎？我家就在黃昏市場擺攤賣生魚片啊！想吃就來買，跟我媽說妳是我朋友就可以了．」

「好好好．」

尹的最後一句話，引發我一連串遐想．像尹這麼豪爽大方的女生，生養她的鄭媽媽必也是四海個性，說不定美名是去捧場實際反而被鄭媽媽請客，我三推四阻還是付錢不成，可以暗坎爹娘給的買生魚片錢，意外又多一筆零用錢．(看！覺得我正直不阿的朋友，擦亮眼看清楚，人性是本惡的．)

所以回去稟告爹娘後，同週末，cin娘在準備晚餐時，給我了三百塊，下旨要我買生魚片加菜．我出門前，掛了電話給尹，尹說沒問題，她已經跟她媽講了，說我會過去，叫我抵達時打聲招呼．

我高高興興的往黃昏市場走．十五年前，黃昏市場最大的不同，是熟食攤的比例比早市高很多，蔥油餅水煎包車輪餅涼圓豆花的點心攤子當然少不了；鹽水雞燻鴨的攤子，斬件切片淋料灑一堆蔥花，色香味俱全；賣豆腐的攤子順便賣新鮮無糖豆漿，每個婆婆媽媽手上都少不了一袋，打算明天給家人在早餐喝；牛肉攤前擺了一大鍋新鮮熱滾的滷牛雜，要牛肚牛腸牛腱牛筋，跟老闆指一指，老闆立刻撈起切片裝盒；賣各式涼拌的攤子更是職業婦女的好朋友，沒時間煮，買個二三盒回家煮飯炒個青菜，就是便利美味的一餐．

原本不餓的我，食慾被各式熟食攤引得一發不可收拾，腳步變得更急，想快快找到尹家的生魚片攤，買好生魚片回去快快吃晚餐．

很順利找到位置有個隱密的生魚片攤子，我目瞪口呆，眼前那一串人龍，數目不少於二十，尹沒跟我提過，她家攤子生意那麼好．

我年輕時臉皮很薄，要我攀關係明目張膽插隊，就算大家都不介意，我自己都忍不住羞愧．這樣的情況下，我當然是乖乖排隊，沒有第二句話．

「可是，好歹也先打個招呼吧！尹不是跟我說找到攤子時跟鄭媽媽打聲招呼嗎？」我突然想出門前的那通電話．

我回頭，沒差，反正我是最後一個，速速打個招呼再回來排應該還好．我跨越人龍，看到攤子忙碌的狀況，鄭媽媽加上尹的弟妹，三人全低頭苦幹．鄭媽媽拿生魚片刀的手更是沒停過，邊問客人的需求，邊切魚片．

「呃…鄭媽媽妳好，我是cin，是尹的國中同學兼朋友，尹叫我來跟妳打聲招呼．」在誤以為我想插隊的客人想射殺我的眼神中，我很艱難的開口自我介紹．

鄭媽媽連頭也沒抬，雙眼在鏡片後頭抬了一下，迅速調回．嘴裡只吐出了三個字．

「去．排．隊．」

頓時二極冰山化成水，涮涮的往我身上沖，我笑容凍在臉上，困難的點點頭，僵硬的慢慢退回人龍的最後端．要不是更怕cin娘責罵，我恐怕就此一去不回頭，逃離現場先．

結果，我幻想的第一次溫馨買生魚片記沒有發生，輪到我時，鄭媽媽一樣很制式化的問我要什麼魚，切片裝盒收錢，沒有其他溫情廢話，沒有推三阻四，沒錢可以暗坎，當然沒暗中多出零用錢可花．

領著也沒比較大盒的生魚片回家，我以為鄭媽媽就是這麼酷，看來下次還是乖乖排隊，不要亂套交情．還在胡思亂想時，cin爹看了一眼生魚片，開口問．

「這一盒真的三百塊而己嗎？」

「是啊！」

「哇，妳同學她媽是有特殊管道進貨嗎？這油脂這麼漂亮的旗魚可以賣這麼便宜啊？這一片在餐廳吃也要花個八九十塊吧．」

？？？？？？？

我邊嚼著美味的生魚片，想起鄭媽媽那一臉酷相，笑了出來．

有時，千里馬的善意，需要伯樂來識．

如同鄭媽媽的慷慨沙必思，只有cin爹cin娘看得出．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的假日早餐，是二大條鹹鹹辣辣香香沾滿花生粉和大量香菜的豬血糕．

為什麼是星期日？為什麼是早餐而不是零嘴點心或下午茶？前者是因為我星期一到六都要上課，星期日是一週惟一一天我可以買到豬血糕的日子．後者是因為阿嬤只賣早上，八點到十二點，賣完就收，我就算起床時已經計畫好要吃三明治配奶茶還是肉羮湯配滷肉飯當早點，一撇到熟悉的方型木製蒸箱，阿嬤熟手熟腳的抹醬沾花生粉撒香菜，這副畫面像一大塊磁鐵，不知不覺把我吸過去，全盤打翻訂好的早餐計畫．

阿嬤的豬血糕沒有絲毫令人不快的腥味，阿嬤說，她的鄰居就是送豬戶，每天去桃園屠場時，會幫她帶回新鮮熱呼的豬血，不加半點水，一定要在豬血裡頭加點鹽拌勻。泡好的圓糯米，滾水先快蒸熟，拌入豬血後，鋪平待涼。切成長方條狀，叉入木籤．攤子推到市場後，依客源多寡放入半熟的豬血糕，確保每根豬血糕在客人手上時，都是剛剛好的熱呼軟Q．

「其實很簡單啦！我人老啦！又睡不多，每天三點就醒了，做豬血糕剛好打發時間，又不會太難，還可以賺些私傢．」阿嬤每次面對客人的稱讚時，總是瞇瞇笑，帶著一點點不好意思．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每個攤子賣的豬血糕都和阿嬤的一樣好吃，因為阿嬤跟我說，做豬血糕很簡單很簡單，有心就做得好．然後，不知道何時，阿嬤突然不每天擺攤了，有時我會連續二三個星期天撲空，我不以為意，豬血糕嘛！市場的另一頭還有一家，有一次真的繞了遠路去另個攤子買，拿到手，迫不及待的咬一口，還來不及吞下，眉頭已經狠狠的皺了起來，這是什麼？豬血糕嗎？我怎麼覺得我咬了一大口放了很久的血塊？

後來，阿嬤很長一段時間沒出來擺攤，我搬了幾次家，每次只要看到豬血糕攤，還是忍不住心裡的渴望，每遇必買．

但，那股新鮮的軟Q熱香，變得很遙遠，可遇而不可求．

我很想跟阿嬤講，做豬血糕很簡單很簡單，做個有心人，才是很難的事．

去小老闆妹妹喬那裡幫忙準備做X’mas pudding的前置作業，一堆像蜜餞的乾果和葡萄乾，從英國買回的牛腰油，沾配用的白蘭地奶油．空氣中彌漫的甜蜜濃膩的香氣，不用等到成品，我已經可以想像這道節慶甜點不知道要甜融我幾顆牙齒．

「很奇怪，我也不是很愛吃這耶誕布丁，但只要天氣越來越冷，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想咬一口．」喬用力攪打乾果葡萄乾和糖漿，邊和我閒瞌牙．耶誕布丁做好後又沈又重，質地被蔡珠兒笑過，像牆，的確，這玩意不到接近耶誕，大概沒人會想吃它．

「我們都會在特定季節想起特定的飲習，胃是第一個被鄉愁制約的器官．」我可是最瞭解這種痛苦的人．

「天氣一冷妳會想到什麼食物？」喬問．

我的腦袋瞬間像電腦列印程式般，趴趴趴趴跑出一大串名單，麻辣鍋羊肉爐薑母鴨牛肉麵螺肉蒜湯豆醬煮活鯽當歸羊肉麻油麵線….

「都是鹹的，沒有想念的家鄉甜味嗎？」

「甜點嗎？」我想了一下，還好，我不太嗜甜，零食都以鹹點居多：「不過如果是水果的話，我很想念柳丁汁．」

「對！妳一提到，害我也想起來，那樣好喝的果汁到處都找不到呢．」喬年初全家到台一遊，剛好正值柳丁盛產，到處都寫著一瓶三十五三瓶一百的招牌，一顆顆青綠淺黃的圓球小個，現榨出黃豔豔的汁液．喬一家一喝上癮，到台十天，天天買五六瓶喝個過癮，連二個年幼的孩子都喝得津津有味．每次路過賣柳丁汁的攤子，都會討著要．

別說他們，我自己在台灣時，一到柳丁季，幾乎是不喝水的，每天早上進辦公室前先去市場買一大瓶五百CC的現榨柳丁汁．台灣的冬季雖短，但大多數的時間都是陰鬱的淒風苦雨，微微乍現的一點點幸福，是手捧著剛泡好熱呼呼的拿鐡咖啡，或著倒上一大杯甜蜜蜜的柳丁汁，尤其是後者，亮黃鮮麗，入口清甜潤爽，像喝進一大口陽光，心情瞬間變得很愉快．

不過，也不是沒有後遺症的，以柳丁汁代水的結果，我每到冬季就胖個四五公斤，即使貪圖那一口甜蜜陽光，還是得克制口腹之慾．

一直到異鄉似家鄉時，口腹之慾變成一聲嘆息，想放縱，還不見得有機會．

不過還好，還有人可以陪著思念那口黃豔甜蜜，冷冷天氣裡，還不覺淒涼．

一對戀人手牽手，邊走邊逛喁喁私語，大概是很多人夢想中典型的浪漫場景．

不過，一句老話，夢想和現實中總是有點差距．

我和小老闆幾乎是剛在一起沒多久，就立刻封殺掉這種浪漫舉止，因為實在不是我們的那杯茶．一來，我們二個喜歡的東西不同，他喜歡的我沒興趣，我看得津津有味的他大喊無聊．彼此不勉強，大家各看各喜歡的東西去，不要拖著彼此在身邊折磨．

二來，他是個典型射手座的人－動作很快，吃飯快做事快學東西快，當然，走路也很快，他花一秒鐘可以走三公尺，我大概連腳都還沒提起，和他手牽手走路，我若配合他，不到五分鐘就會抓狂，覺得自己很像被綁在摩托車和腳踏車後面的狗，被迫小跑步或競走；他若配合我，不到五分鐘就開始喊走太慢、無聊，連妳腿太短這種侮辱句子都可以跑出來，下場仍是我抓狂，乾脆放手大家各照各的方式走，省得我每五分鐘火山爆發一次．

再來，我們對於散步的定義顯然差距甚大．我的散步，是輕輕鬆鬆的晃步閒走，路旁有好玩好吃好奇的，可以停下來看，或多或少增長些見聞．而小老闆的散步，則是A地出發，Ｂ地停止，中間人事物皆不重要直接忽略，以最少時間前進目的地．

唉！

所以，剛開始頭幾個月，身旁的人都不覺得我們二個是男女朋友，總是一個前一個後，各走各的各逛各的．終於有一次，小老闆的娘親受不了了，問我．

「我知道妳不是個浪漫的女生，但這種事妳能忍受實在太…我真沒想到我兒子不浪漫到這種程度．」一副教兒不周的神情．

「我們有我們覺得舒服的方式啊！看！」我指了指前方，小老闆在離我們約五十公尺處，站定停下來回頭，一雙眼像X光三百六十度掃射，看到我們後，一臉安心神色，然後又在我們離他約五公尺處，大步迅速邁前．一瞬間，又不見人影．

「他雖然不浪漫，但他很在意．這樣就夠了．」說實話，叫我手牽手跟人在路上咬耳朵親得嘖嘖有聲，我也覺得全身不自在．

他娘親笑得無比欣慰樣，我給了他一個無奈聳肩狀．

太過形於外或世俗認定的浪漫舉止，總是和我無緣．而戀人間，總會找出屬於他們的相處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