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cin

  • (黑白玩)有口難言(附北海道登別溫泉區照片)

    (黑白玩)有口難言(附北海道登別溫泉區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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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別石水亭的房間,前頭是和室的榻榻米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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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是洋房式,二張單人床.這種溫泉旅館裡的房間都大,但廁浴極小,連轉身都有點困難.


    我日文曾學過六個月,老實說,比起英法文,它實在算是很好學的語言,大概算是我惟一在打基礎時沒什麼障礙和飆髒話的語言.可惜那時意志不堅三心二意,老爹一句英文比較重要把英文學好,我就此跟倭倭語變成有緣無份的一對.就此開始邊飆髒話邊學英文的日子.



    沒想到英文學得差不多了,自己又找麻煩去了法國念書,好啦~髒話這下不是用飆的,是以150W的沈水馬達加速加壓用噴的.機車了法文四年,還是多少學了點對話眉角,而日語卻是一去不回頭.


     

    去北海道前,雖然跟團,我還是把沈封已久的日文教材書拿了出來,不錯不錯,平假名片假名都沒忘,組合起來都會念.出發前一天和姨婆開玩笑,姨婆問我會不會講日文,我還誇口說,會啊,會講廁所在那裡、多少錢、我要吃這個、謝謝、對不起、我愛你,看,很夠用了吧.三八!姨婆笑得身子都歪一邊.


     

    去了北海道,才發現自己一開始的擔憂太多,雖然還是像十年前一樣,日本人聽到英文會像突然看到探照燈的兔子,僵直.但反而聽說中文倒是反應不錯,會很努力挖出自己腦中的中文字彙來回應,而且大多時候,真有疑問時可以問領隊阿伯,買東西從來就不用講話,錢跟信用卡掏出來就對了.所以我那些少數講得出的句子,也只有「多少錢」比較常出來見人.


     

    沒想到第一天就出搥.


     

    第一天夜宿溫泉旅館.吃完飯逛完商店街,我和cin娘去見識日本的大眾溫泉.我貪懶,有露天溫泉在另一棟七樓,我想說過明天早點起床再去洗一次見識好了.於是就去了同棟的八樓,簡單的脫衣沖水後,我們遵照領隊阿伯教的泡溫泉方式,不要先抹肥皂,把身上汗水泥沙沖掉後,泡熱身體,起身坐在池邊一下,再泡熱,再起身,如此三次後,毛細孔才會真正完全張開讓毛孔內的髒東西排出來.此時再用肥皂清洗乾淨洗澡洗頭,才真正把自己浸在溫泉裡,好好的放鬆.


     

    我看了旁邊一個胖胖的日本妹,浸了溫泉後,又跑到旁邊一個約可裝二人的小池裡泡.難道有什麼美容仙丹秘方在那嗎?我很好奇的跑去那池子碰了碰水,安娘喂~這是冰水吧,我光手下去就一陣戰慄,手立刻被凍麻,這位日本妹是有練什麼神功嗎?坐在冰水裡還能怡然自得?


     

    為什麼她可以我不可以?為什麼她可以我不可以?為什麼她可以我不可以?我腦袋一直不斷迴旋著這句話,看日本妹從小池子起身後,又泡到熱熱的溫泉裡,我終於屈服在我的好勝心下,起身跑去那小池子.狠狠三大口深呼吸後,踏入冰水裡.


     

    光小腿泡在冰水裡我已經開始起雞皮疙瘩,很想立刻跳出池子.不可以輸不可以輸(我年紀越大這個性越來越不可取),我深吸一口氣,整個人蹲了下來,肩膀以下都浸在冰水裡.


     

    我覺得我好像烤熟的豬肉瞬間丟進冰水裡,發出「起」的一聲,全身幾乎要冒白煙.前五秒我根本生不如死冷冷冷冷冷也不敢動,一動更冷,再過了十秒,咦~突然覺得體內的熱氣開始擴散出來,到三十秒時,我已經覺得剛剛在溫泉裡的悶熱一掃而空,好舒服好舒服,長長嘆了口氣~天堂啊~


     

    cin娘叫來試這冰火五重天的泡法,cin娘的反應也差不多,從剛開始的很害怕到後來根本不想離開冰水池.母女倆泡得爽爽的時候,一位歐巴桑東張西望,往我這裡過來.


     

    「すみません,露天風呂はどこでか?(不好意思,請問露天溫泉在那裡)?」歐巴桑輕著嗓子問.


     

    「啊~あの…. あの…another building 7th floor……l’autre bâtiment…啊啊啊啊啊~」明明聽得懂問題卻回答不出來,我右手一直指另外一棟建築的方向,腦袋搜尋殘留的日文單字,沒有!沒有!情急之下慘叫了一聲.


     

    歐巴桑顯然被我的反應小小驚嚇了,僵著微笑,搖搖手說沒關係,又去問別人了.


     

    「還說學了半年日文,這個也回答不出來.」cin娘放著馬後炮.


     

    「早就說過程度只有問廁所在那裡和多少錢嘛.」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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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泉冒得熱鬧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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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別溫泉老街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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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別又稱地獄谷,所以拜閻王(很奇怪但好像也蠻有道理的邏輯).我覺得這閰王看起來蠻和善的,但到特定時間會變兇臉…我有看到,覺得蠻搞笑的…(閻王不要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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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登別叫地獄谷的原因,硫磺侵蝕過後的地形.

  • (黑白想)書包

    便當男的老婆MSN詢問最近可有友人要從德國回來。雙胞胎女兒下個月要上學了,想麻煩代買書包。

     

    「啊,書包也要用德國貨啊?」我下意識回問。

     

    「沒有啦!就女兒喜歡的花色我不喜歡,我喜歡的她們又有意見,好不容易有一個是我們有達到共識的。」

     

    「原來如此。」

     

    「我不能再忍受她們再有卡通圖案的東西了。」

     

    「唉喲,也只有此時她們背有卡通圖案的書包才不會被笑,現在背有海綿寶寶圖案的書包會被羡慕,不然等十五歲時想背也不敢背了,會變成笑柄。」

     

    「也對~」

     

    二個女人聊了一下,我允諾她若有朋友從德國回來會幫她問問,她也決定再去尋找下個母女可以達到共識的書包。

     

    忍不住想起小時候,在很多方面CIN娘算得上是相當嚴厲的母親,吃飯洗澡睡覺收拾房間寫功課幫忙家事,從來不是用「你有沒有空可不可以去做」的語氣,都是直接下達指令,我們沒做到就等著討皮痛,所謂「民主」二字在這裡是不存在的。

     

    但在購買玩具文具或衣鞋上,她又非常的放任,只要不是不實用或者貴到無法負擔的,她通常都讓我們自己去選,書包也包括在內。我印象中國小隔段時間都有機會換一次書包,CIN娘把我們帶到店裡,告訴我們金額上限,就放我們自己去選喜歡的顏色圖案,放到收銀台上,結帳,繳錢,然後提著新書包踏上歸途。

     

    通常在買到新書包後,我就開始期待開學日的到來,新書包擺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經過就忍不住摸一下。

     

    有一年,斗膽超出了一點點CIN娘規定的預算,買了個上頭有小甜甜圖案的書包,CIN娘只略略皺了眉頭,還是讓我買了,回去後不得了,只差連睡覺都沒抱著它。好不容易捱到開學日,迫不及待拆封放入寫得哩哩落落的暑假作業,一路上表情都是神氣的可以跳,到了班上後女同學們自動聚集過來,豔羡的眼光和崇拜的語氣,我有好幾天頭都仰超過四十五度角,非常非常的驕傲。

     

    不過,也儘只幾天的光景,小甜甜可以買到別人羡慕的眼光,但買不到能看的成績,用不到二個月,小甜甜的臉上就不只雀班,還多了黑黑的胎記和瘀青,等到學期末成績單一發下來,雖不至於滿江紅,但也就平平普普馬馬虎虎,CIN娘看了成績單,只咕噥了二句:「虧還讓妳買了貴一點的書包。」簽了名,也就沒再說什麼。

     

    然後又是期待換新書包的時候。

  • (黑白想)浪漫

    一.

     

    「爸,你在那裡?」

     

    「我在XX朋友家喝茶啊。幹麼?」

     

    「我忘了帶鑰匙了啦!現在被關在外面了。你有沒有帶,回來幫我開一下門。」

     

    「你長不長腦子啊,連鑰匙都能忘了帶,以後是有什麼用,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媽媽跟我一起出去的,她也沒帶。」

     

    「我馬上回去。」

     

     

    二.

     

    「妳什麼時候要回來?」男人打電話問。

     

    「再十分鐘。在上保養品了啦!幹麼?」女人不耐煩回答。

     

    「沒啦!啊做完臉要也吃中飯啦,現在快十二點了。」

     

    「我要減肥啦,不想吃午餐。」

     

    「減肥歸減肥,吃還是要吃啊,誰誰誰說那家口味不錯。」聲音平緩,但音量大了一點。

     

    「那你自己去吃就好啦!」

     

    「不要啦,妳什麼時候回來啦!」口氣越來越兇。

     

    「好啦好啦,馬上回來啦!」女人掛掉電話。

     

    男人帶著微笑,搭著個餓扁的肚子,繼續看著電視上的新聞。

     

    三.

    穿著吊嘎的阿伯戴著和外表不相稱的項鍊,鍊墜是一個金色古典花紋大約十塊錢大小的扁盒子。

     

    「你穿這樣掛這個,甘ㄟ看?」有人忍不住吐槽。

     

    「你管我!」阿伯惡狠狠的頂回去,軟管拿了丟下錢,連找錢都不要就往外走了。

     

    「裡面是他年初死去老婆的照片啦!他兒女送給他的爸爸節禮物。」旁邊一起來拿貨的員工匆匆掀開項鍊的面紗。在場的人突然一片靜默。

     

    矮胖的背影,呈現了淡淡粉色光圈,含水似的。

  • (黑白想)銀芽

    (黑白想)銀芽

    和二叔三叔老弟清完莫拉克風災後淹過水的麻豆老家,晚餐在鎮內一家老字號家庭快炒餐廳吃飯.

    不過災後第三天,餐廳已經清理的乾淨整潔,要不是門前那一堆被水泡過後的垃圾家具,還真看不出前幾天還水淹及膝滿地泥濘,台灣人天災人禍太多了,習慣的大聲抱怨哭訴一陣,還是沒忘生意要做的,恢復的速度也快,環境訓練下後的自立自強.

    點了五菜一湯,老闆娘和二叔有談有笑彼此稱讚對方變年輕變瘦,老闆娘笑得眼睛瞇瞇的,待菜上齊,大家正埋頭苦吃之際,歐巴桑笑笑的送上個蓋個銀白色蓋子,下頭有木盤的圓型鐵板.

    「這是招待你們的.」

    「啊~謝謝謝謝,不好意思.」大家連忙道謝.打開一看,哇~銀芽.

    很簡單的用奶油黑胡椒炒得噴香,放在鐵板熱嗞嗞的響著,名副其實的香得冒煙.

    很有誠意的敬菜啊,我忍不住對這間家庭餐廳另眼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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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掐頭去尾的銀芽視覺上的確很秀氣.

    銀芽,就是掐頭去了尾的綠豆芽菜.

    有頭有尾的綠豆芽賣相就差了點.

    豆芽菜不是什麼稀奇菜色,就算颱風大災,它的價格大體就是一斤二三十塊,價格很穩定.本身沒什麼滋味,就是圖個口感清脆,跟大多數的醬料都配,快炒涼拌為佳.便宜至便當店高級至上千元一客的高級鐵板燒,都看得到它的身影.

    但銀芽可不同,我看過幾個講究的食家作品或美食部落客,在強調自己口味多麼刁鑽美食血統多麼淵源時,「綠豆芽不掐頭去尾簡直不能入口」這句話簡直是文中常句,彷彿覺得這句話一出口,就有一副「與眾不同」的氣勢產生.

    Well~我這點上舌頭就不太挑,有頭有尾的豆芽菜用油鹽炒炒我也配飯配得很開心.但銀芽的確口感上比豆芽菜好得,頭尾都在,口感帶點軟,有點很淡的綠豆皮味,挑掉後,就是純粹的脆噗噗,只要掌廚功力不是太差的廚子或主婦,都可以炒出一道口感香味上乘的清炒銀芽.

    但挑銀芽實在是件很要命的工作,一大包綠豆芽可能才一枚十塊硬幣,卻可以耗掉你近半個小時的時間(這是我最快速度了),我耐性不足,如果沒有朋友陪我邊聊邊弄,我往往會做到一半就立刻煩悶抓狂,覺得有頭有尾也沒什麼差,下鍋快炒算數.

    記得有次在法國第一個住處,招待個美麗的北京同學,美人同學一坐到桌上,看到我從中國超市花了六十台幣(1.5歐)買來的綠豆芽,嬌滴滴的說.

    「啊~綠豆芽不弄掉頭尾,我不吃的啊~」

    嫌沒挑好的就不要吃,我一個人幹掉一大盤絕對不是問題.我立刻心裡幹幹相連連天邊,

    「我今天不煮這個啊.」我笑笑的,立刻把那包豆芽菜收到冰箱.

    後來就下意識遠離這位美人同學.我交友的第六感常常依據莫名其妙的靈感,雖然人家也只不過說不吃有頭有尾的豆芽菜,但我不知為何,始終揮不去討厭她的感覺.雖然交新朋友很重要,但這樣勉強自己太痛苦,換個人交朋友算了.

    到畢業後我才從上海同學那聽說到一些那美人同學難搞自私的行徑,我聽著八卦,嘴角始終笑瞇瞇的.

    啊!銀芽幫我擋掉了個麻煩人物呢.多麼神奇.

    現在聽說賣素食食材的店已經有賣挑掉頭尾的銀芽,再也不用費事自己弄,但當然索費就比一般綠豆芽要貴得多.真的非銀芽不吃的人,去素食食材店買吧,否則就去細工點的餐廳花錢吃,錢弄的,省事多了.

    但這樣的敬菜很簡單,卻讓熟客覺得很揪感心啊.

  • (黑白玩)誰說英文是國際語言?

    一晃眼,第一次對於巴黎的印象,居然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進進出出巴黎已經算不清幾次了,而當年的蘋果天使臉Nick已經變成一米八三聲如鴨雷的大男孩了.法文依舊破破爛爛的我,倒不那麼認為法國人不愛說英文.他們有點像宜蘭的名產-糕渣,乍看冷冷淡淡,一接觸,卻是熱情得燙嘴.

    說實話,當我一抵達巴黎時,馬上就濃濃的感受到當年英法百年戰爭所殘留的餘毒…讓我前後加起來學來十幾年的東西馬上變得毫無用地。

    什麼餘毒???打死不肯講英文的餘毒。

    其實到巴黎時是超沒安全感的,有同伴-但只有十一歲,一個金髮藍眼,十年…不不不,再五年後一定是個迷煞一拖拉庫蠢蠢…不是,純純少女心的小帥哥Nick。雖然出發前口口聲聲說他有學了半年的法語,但是有學歸有學,到了巴黎真要他開口問路,他就一副俗仔樣裝無辜兼發抖的看著我。我…我…你嘛別看我啊!我細台灣人ㄋㄟ,向來都很台灣本土史代兒,這麼優美的法語我怎麼會講… 反正Nick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嘴巴抿得緊緊的,不開口就是不開口。沒輒了…誰叫我就是硬生生大他快一輪的「大人」哩!我轉頭看著車站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的人潮,仔細觀查那個可能是個會講英文的善心人士。

    「Excuse me!」先逮住了個看來古錐古錐的小姐.

    「Could you tell me how to go to …」話還沒說完,只見那小姐的食指伸出來往右一伸,我們赫發現我們要搭的火車月台就在二十公尺處而已。

    「Thank you!」我連忙道謝,拉著Nick去月台等火車。

    「Cynthia,妳會講法語喔?」Nick突然白目的問了我這個問題。

    「就跟你講不會啊!要你去問你又不敢。膽小鬼!」我白了他一眼。

    「那她怎麼知道妳要去那裡?她會英文嗎?可是她從頭到尾都沒講話耶!」

    對喔!被Nick這麼一提醒我才恍然大悟,剛那可愛美女還真是一句話都沒說…可是我又是講英文,那她應該懂英文才對囉?啊怎麼不開口哩? 後來到了目的站,我們二個又開始找先前預訂的旅館,人生地不熟繞了幾圈都看不到,只好又硬著頭皮抓了個帥哥問路。 結果這帥哥更酷,乾脆拿起我手上的紙條,一語不發的用臉色示意我們跟他走。 已經無法考慮此人是好是壞會不會賣了我們,惟一的地址紙條在他手上,不跟也不行啊!結果我跟Nick二人非常驚死的手牽手黏在一起走,就算被賣也會有個伴。

    「Cynthia ,他會帶我們去那裡啊?媽咪說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走耶!」

    「我知道啊!問題是地址在他手上,我們想落跑也不行。」

    「那我們要把他長相記清楚才行,萬一他對我們怎樣然後我們又逃掉了,去報警時警察才抓得到他。」

    「Nick,你會不會想太多啊…」年紀小小心機這麼重!

    結果事實証明,不是長得兇丟是壞人,所以人邁不是伊殺ㄟ…啦啦啦!扯遠了,總而言之,這個一言不發的酷帥哥,就這麼一路帶著我們直達旅館門口。 我們二個差點沒雙膝落地跪下來膜拜這位帥哥,Nick更是突破心防打破俗仔形象,硬是擠了句法語謝謝人家。

    「Merci !Me rci!」

    「You’re welcome!You both should be careful.Have a nice trip!」

    帥哥瀟灑的吐了一串的英文,揮揮手走了。 只留下我們二個呆愣在旅館大廳,很有種被人耍的感覺…他…他會講英文喔!那…那我們剛剛白痴到頭的對話…他都聽懂囉!!! 嗚…好吐血、好丟臉…好想死… 這裡的人怎麼都會講英文又不講啦!!! 結果之後我和Nick都非常謹言慎行,深怕那天說錯話被暗殺橫死在巴黎街頭。 不過我們究竟是平安回到英國了。然後cin也開始深深懷疑,英文確定給它是國際語言嗎? 英法二國人果然是積怨頗深,難怪法國人處心積慮想糢糊掉英文是國際語言的觀念…看!cin這下不也中了!

  • (黑白想)醫院小感 1

    朋友因為突然肚子劇痛進急診,立刻診斷出子宮肌瘤安排內視鏡手術.很短,三天時間,她前一分鐘還打電話跟我約一起洗溫泉的時間,後一分鐘就進醫院.約了幾個好友去看她,她心有餘悸的說,健康真的很重要.健康沒有,一進醫院,妳堅持的尊嚴隱私金錢通通歸零,人在面對生死時是無比渺小的.

    而這次外婆因尿道發炎拖太久引發炎症擴大,白血球劇增差點引起敗血症,家族大家自動接力在醫院輪流看顧,我才有機會看到人在失去健康時,一連串的失措無助茫然.

    冷臉孔

    跟醫院有關的影集看多了還是有好處,醫院是個負面能量非常強的地方,充斥著年老、生病、血污、抱怨、疼痛、死亡,再怎麼樂觀開朗的人,待在這裡超過一個月還能笑臉迎人,算得上是天賦異秉的奇人,一般正常人能維持情緒沒有太大起落已經很了不起.所以我不太奢望醫生護士有什麼好態度臉色,能即叫而到,有問有答,我就覺得賓至如歸了.

    我也很清楚一般的實習住院醫生和護士,工作量都奇大,我們透過人拜託還等了三天才有病床,可見病患之多.所以護士醫生雖然儘量緩和語氣配合外婆只講台語,但都有點像錄音帶放出:阿嬤,甘苦喔?叼位某爽快?痛喔?痠喔?腳ㄟ站嗎?

    我望著放在旁邊的輪椅,對於他們問外婆能不能站非常哭笑不得.算了算了,人家真的很忙,病患這麼多,不可能每個人都有攝影式記憶全部記住,每次都仔仔細細的跟不同的醫生描述外婆的情況一次.

    到最後一次,我遇到主治醫生,率領著如同影集或日劇演出搬的人馬,一陣風的進來.

    「cin婆,七十X歲,因嚴重炎症導致白血球劇增,目前已用了…」旁邊一個戴黑框眼鏡的醫生報告著.

    「阿嬤,嘸可好某?叼位某爽快?」主治醫生問.

    「啊都腳痠啊!以前都不會這樣.」外婆敲敲腿.

    「腳痠喔?我看看,腳ㄟ站ㄟ走嗎?」

    這個問題像引爆了我什麼,我覺得我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起來,備戰姿態出來了.

    「醫生,不會,我外婆輪椅已經坐了十幾年了,可以抬,不會站,也不會走.已經住院快二個禮拜了,光我就回答這問題十幾次了,病歷上沒寫嗎?我可以幫忙寫上去註明一下,可以下次不要再問這問題了嗎?」我聲音又輕又軟,笑得非常燦爛,雙手緊握,我很怕下一個瞬間會賞主治醫生二巴掌.

    「有有有,這裡有寫.」旁邊的眼鏡醫生連忙附上.

    主治醫生看了我一眼,看了看病歷,下達指令.

    「找復健科來會診,看是不是久躺的問題導致的.」主治醫生又看了我一眼,臉孔非常僵硬.

    我還是很用力的笑著.

    冷臉孔不可怕,討厭的是有些一再重覆詢問的問題.

    問長年坐輪椅的人能不能站幾十次?

    甘拎祖媽!

    換尿布

    我常很困惑那些連看別人換嬰兒尿布時,都要一臉昏倒樣的女生,不知道他們在面對成人鬆弛的括約肌時,臉會不會瞬間擠成小籠包.

    外婆這次的發炎症狀導致她非常虛弱,小便早早插了尿管,連平常可以自理的大號都無力控制.我有清理大小便的經驗,但面對失控的肛門還是會手足無措,髒尿布還沒拿起,新尿布來不及攤開,我隨手抽起剛看的壹週刊先接著,加上外婆已經不良於行很久,我們還得抬她起來,才放得進新尿布.姨婆手忙腳亂之際忍不住念了一下.

    「不是叫妳忍住嗎?怎麼不忍了?大得到處都是很臭耶.」

    「拍賽啦!我有努力忍著了.」外婆很虛弱的道歉.

    我心裡像是被什麼狠狠掐了一下,突然吸不到氧氣似的,好像大便的臭味不太明顯,也不覺得大便有什麼髒了.姨婆是外婆的妹妹,也是心疼外婆才忍不住念,不可以生氣.我左手捧著壹週刊接大便,右手拿著溼紙巾清理肛門,嘴裡笑笑的打屁,壓制住自己的怒氣.

    「阿嬤忍得住就不用包尿布啦!沒關係,大一大擦一擦就好了,待會把床單棉被換一換就不臭香香的啦!我待會跟護士借香水來噴.」

    「三八啊,護士那有香水.」姨婆忍不住也笑了.

    外婆也笑了,我很迅速的把用過的衛生紙溼紙巾外帶那本剛買的壹週刊丟到垃圾袋裡.

    「啊那本妳不是才剛買…」外婆眼睛很利,細細聲的問我.

    「看完啦~用來接大便剛剛好.」其實還沒來得及翻.不過壹週刊,大件事,幾個十塊硬幣丟出去就有,不看也不會死.

    丟掉垃圾把手洗乾淨,看護士又來翻開外婆棉被看她傷口情況,忍不住又刺了一下.

    真的,沒了健康,擁有再多的東西,都等於零.外婆從年輕到老辛苦一輩子,到頭來還得為自己無法控制的肌肉去道歉.

    我忍住鼻頭一陣酸,和外婆姨婆分享在病房外聽來的八卦,不去想太多了.

  • (黑白想)有比較便宜?

    好友Amy生日.

    聚會的時間遇到517大遊行,大家討論,不如去戶外走走,否則每次都是吃飯吃下午茶喝咖啡,沒創意,而且年過三十,新陳代謝和體重成反比,每次聚會都要在前幾天減少餐量.不如去戶外走走,曬曬太陽呼吸新鮮空氣活動活動常坐辦公室的筋骨.

    Amy提議去朱銘美術館,她手上剛好有四張票.我立刻呼應,太好了,早就想去看看,其他人也沒什麼意見,約星期日早上十一點集合出發.

    當天集合後,上中山高轉二高,等下了二高萬里交流道,看見廣闊的灰藍色大海,己經接近中午.說是說不要出來老是吃吃吃,但出來玩沒吃沒喝好像少了什麼樂趣,後面另一台車己經停在中途買煮玉米了.大夥商量一下,先轉去富基漁港吃海鮮,再去朱銘美術館.

    星期日中午的富基漁港滿滿的人,行人車輛招呼的店家踵磨在狹小的街道上.我們一直往最裡面開去,幾個店家的招呼阿姨在招攬生意,去她們店裡,免費停車外加招待一二道菜.沒什麼意見的直往前頭空地開去,車停好,大夥也不囉嗦,不是在地人,被A被削總免不了,乾脆第一間餐廳就選好站定,不用浪費時間.

    我們這一代的,選海鮮肉品的功力和上一代是遠遠不能比的了.四女二男裡只有我略通廚藝,又人高馬大長得一臉很愛找人晦氣的樣子,大家很有默契的站在一旁,讓我和店裡的招呼阿姨週旋討論.

    基本菜色少不了,拿了一包牡蠣做炸蚵酥,然後每個人都愛吃生炒海瓜子,阿姨指了指頂端呈紅的海瓜子說是野生的,比養殖的貴五成,不過難得來一趟,總要吃看看有什麼不一樣,點了一斤.

    雖然想點螃蟹,不過大夥都嫌麻煩,所以打消主意.蝦子倒是不可少的,選了 十兩 的沙蝦.想吃魚,問阿姨此時那種魚比較當季,阿姨推荐紅魽和黑鯛.紅魽常吃,不稀奇,倒是黑鯛沒試過,請阿姨找一隻略大的,一半做生魚片一半煮薑絲清湯.還想試一點不一樣的,海膽…嗯…太過墨黑色刺又長,娘親說過這種海膽生吃味道不怎樣,她小時候都拿來炒蛋,那就沒什麼意思;蝦姑排吃起來也是麻煩得很,而且喜宴菜常有牠的身影,不有趣.咦,有象拔蚌.

    「這是進口的嗎?」我問招呼阿姨.

    「對啊,從加拿大運來的.味道不錯,跟新鮮花枝有點像,而且一定要吃現流的,否則腥味重得不得了.」

    「有什麼做法?」

    「活的話,前頭這部份可以做沙西米,身體拿來炒九層塔,很好吃喔.」

    「那就幫我選個小一點的好了.」朋友們一臉這是什麼碗糕的模樣.我在心裡暗笑,台北市住久的壞處-以貌取食,不弄得漂漂亮亮方方正正都入不了口,不知容易錯過多少美味.

    「還有要什麼嗎?」

    「我看看有什麼平常吃不到的…」還在東張西望時,突然身後傳來不愉快的抱怨.

    我回頭看了一下,是一對情侶,女生打扮入時非常漂亮,男生斯文的臉上帶著一點無奈.

    「大老遠跑來這裡說要吃海鮮,又亂又舊的,浪費時間.」女生略不高興的說.

    「難得嘛!這裡的餐廳都長這樣的啦.」

    「你是沒看新聞嗎?像這種漁港的餐廳磅秤都不老實,被騙都不知不覺.」女生聲線越拉越高:「與其在這裡被當凱子不如在台北市找間海鮮餐廳吃就好,還省時間不用跑這麼遠.」

    招呼阿姨也聽到她的精采大論,低低的用台語咕噥.

    「對~在台北市吃海鮮,隨便吃吃都二三千,在這裡吃,就算被我多賺三成也才千多塊.對,在台北市吃比較好~」

    「阿姨不用在意啦,台北市住久的人都覺得外面比較恐怖,我那群朋友也會啊.」我用台灣安慰阿姨:「待會記得多算他們三成就好.」

    招呼阿姨笑出來,確定我沒有其他有興趣的食材,帶我去秤重算錢去了.

    「來,海瓜子一百四,黑鯛魚四百八,蝦子…..」阿姨一個一個細算,算好還還不忘秀出磅秤的檢驗合格標誌:「我們這裡每半個月都有來檢查一次,沒法吃偷的啦.」

    「我知道了.」我笑笑,其實都已經出來玩了,只要不太離譜,就算被削被A一點,我並不想斤斤計較的打壞了遊興.

    很多事情,不是黑白分明清清楚楚就保証生活會比較愉快.也不是在那錙銖必較就會有比較便宜的選擇.

    當下搞清楚什麼最重要,然後其他的部份放得糊塗些,日子才會過得比較開心啊.

  • (黑白想)法國租屋氣

    看著朋友的妹妹在MSN另一頭慷慨激昂的舉列法國人機車討厭耍賤種種人神共憤的行徑.我只得先把她的視窗晾在一邊,把以前在法國常逛的幾個實用網站挖出來,把可能張貼租屋訊息的網頁丟給她.

    我在台灣沒自己住過,沒租過房子,也沒和房東交手過.第一次租屋就得跟人人口中戰鬥力最強的法國人交手,我出國前看著學校網站的說明,以為學校好歹會幫點忙,所以很安心的在巴黎待了一個月,才南下G小城找房子租去.

    一去學校,先領教了法國女人情緒化,原本跟我約好的學校事務小姐不知道那天是老公偷吃小孩頂嘴還是怎麼的,態度一整個差.

    「有想住那裡嗎?」 都可以…

    「有特別想跟那個房屋仲介合作?」 都可以…

    「要租多久?」 租到念完為止…

    問不到三個問題,事務小姐突然啪的一聲,把一疊文件丟到我面前.

    「妳這樣回答我沒法幫妳,妳得自己想辦法找房子租.」

    「我對G小城不熟,當然知道要自己想辦法找房子租.是學校的網站說事務室可以協助尋找租屋事宜,我才和妳約時間來熟悉一下這裡的環境,然後看怎麼自己找房子租,妳問沒三個問題就說沒辦法,那我是跟妳約火大的嗎?」我也不太愉快的回她.

    臉一臭,事務小姐的晚娘臉稍微緩了一下,找了個看來有點菜鳥的新進人員,很順手的把我丟給她.

    「所以,妳想租房子?」這位巧克力美人看起來剛做這工作沒多久,很客氣,也很小心的問我.

    「是.我必須先把租房搞定才能做其他的瑣事.」

    「其實我也才到G小城沒多久,不是很熟悉這裡.」巧克力美人有點歉意的微笑:「我這裡有幾個學校平常建議學生租屋的仲介,我幫妳打去問問.不過可能價格不是最便宜的喔.」

    「沒關係,麻煩妳了.」我雖然平常錙銖必較小氣巴啦,但此時不是計較的時候,不要流落街頭比較重要.

    巧克力美人幫我找了個離學校只有三分鐘路程的仲介,運氣不壞,剛好仲介手上有個套房要空出來,我跟著仲介去看了一下環境,雖然不是絕對安全清靜,但至少不算龍蛇雜處,離學校路程只要十分鐘.租金雖比預算略高一些,不過不是太誇張,我當機立斷馬上決定租了這套房,不囉嗦.(事實也怕沒了這間下間不知在那,自己活該選了個沒有親朋好友的異鄉城市念書,要視相一點.)

    不過資訊不夠不是不吃點虧,至少之後租的房子,上下二層可以住二個人,房租只貴之前的套房九十歐,還附帶這麼讚的風景.

    莫非定律總是這樣運作,等我租好房子處理好生活基本瑣事後,才開始認識在G小城求學的台灣學生.唉~面對大家很好心的尋問是否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總忍不住聯想到學校那位事務小姐的晚娘臉.

    「為什麼法國這裡沒有像樣的租屋網站,每天浪費一堆時間在電話往來,被人家挑三揀四然後再宣布出局,一點效率都沒有.」

    「誰叫妳要選法國,還說就算只吃棍子麵包配歐蕾咖啡,能死於浪漫也甘願~幹麼這麼點小事就哀哀叫,以後妳還有得哀,不知道生活最便利的地方就是台灣嗎?」我邊丟給她相關租屋網站邊念她.不是很替她抱希望,剛瞥了下那些租屋訊息,資料少得可憐,照片糢糊不清,看來革命想要成功,同志要很努力.

    再看了下台灣幾個租屋網站,詳細的描述,把房況附的家具照得清清楚楚,租金押金全明列詳細.搖搖頭,在台灣租房子,不管是便利性或要受的氣,可比在法國要好不知多少倍.

    都是異鄉看月,故鄉的總是比較圓.要珍惜啊~

  • (黑白玩)泰國攤販飲料

    (黑白玩)泰國攤販飲料

    在泰國,一年有三百天以上是既熱又悶的天氣,人的生理反應很自然的就想隨時補充水份,氣候的因素下,泰國的飲料小攤車比台灣的便利商店還要密集,幾乎到達三五步就一攤的程度。

    小小的攤車,前方擺著各式汽水可樂果汁礦泉水瓶,攤車的一邊都有一個塞滿冰塊的保冷箱,所有的飲料罐全冰鎮在這裡。左邊擺著裝著大大小小的透明罐子,有糖有梅子有不知明的粉末物,右邊則燒了一大桶的熱水,上頭一定擺著二個有手把的不锈鋼壺,上頭架著布質濾勺。20241020_xuv3w

    一個壺拿來做咖啡,另一個來泡紅茶。下面是燒滾的熱水。

    對於腸胃不是很強健的遊客,這種攤子總會引起他們對於衛生的疑慮,渴了累了頂多買買罐裝飲料礦泉水,至少喝到心安。

    就這樣與一些美味的飲料失之交臂。

    這些小攤飲料給我的印象就是一個「夠」字,不論那款飲料,都是夠鹹夠甜夠濃夠燙或夠冰夠香夠醇,衛生或者有待商確,但用料絕對不欺場。

    第一次喝到泰國的拿鐵冰咖啡時,是跟朋友去藥局時,跟外頭擺攤的酷胖小姐買的,胖小姐很有個性,從頭到尾不苟言笑,只有看到朋友的女兒時會流露一絲絲溫柔笑意,但仍沒停下手中的工作。

    接過胖小姐泡好的咖啡,我吸了一口,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什麼都下得重,咖啡味濃,奶味足,糖量下得也不輕,冰塊多到喝一口就有立刻頭痛的感覺,但是非常、非常、非常的美味,幾乎想立刻再買一杯。我立刻變節決定每天買一杯泰式冰拿鐵喝。這一杯不過三十銖的拿鐵咖啡,立刻把星巴克幹掉。

    後來才知道小攤車也賣咖啡,咖啡粉加進布質濾勺,加入滾燙的熱水濾出咖啡汁後,下糖,然後用煉奶和淡奶代替鮮奶,攪勻後,倒入加滿冰塊的杯子中,完成。美味不輸胖小姐泡的,但更便宜,才二十泰銖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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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每個咖啡專家看到都要搖頭皺眉,但凡夫俗子,只求順口就好,那些咖啡文化藝術,先擺一旁吧。

    也賣泰式奶茶,方式差不多,把咖啡粉換成紅茶粉而已,也是用煉奶和淡奶來調,泡好後橘黃色一杯,濃甜醇香,路上不少當地人都人手一杯,小朋友也喝得津津有味。

    同樣的紅茶粉泡出來的紅茶,加上現擠的檸檬和糖,倒入裝滿碎冰的杯子裡,就是最最正宗的的冰檸檬紅茶,什麼叫一路涼快到底,喝了這個才知道。

    這次朋友介紹另一種沒試過的飲料,泰式酸梅汁。只見老闆拿起二顆看起來像醃漬的紫蘇梅,放入玻璃杯中搗爛搗碎,加入減肥男女要慘叫連連的糖量,倒入熱水攪勻,再沖入碎冰裡。跟台灣酸梅汁那黯沈的咖啡色完全不同,是透明夾帶梅子碎的飲料,光看就先清涼起來,吸一大口,又鹹又甜又酸,名副其實的鹹酸甜。提神醒腦兼開胃,炎炎夏日來一杯,非常的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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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用這看起來黃褐色的梅子加糖來做酸梅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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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泡好後像這樣,看起來很清涼的透明黃綠色。

    當然,餐廳裡的椰子汁水果冰砂或大飯店裡的調酒新鮮果汁都很不錯,不過每次從泰國回來後,我總是忍不住一再回味這些庶民氣氛的小攤口味。

    去泰國時,帶著張國周強胃散,往這些不起眼的小攤試試平民美味吧。

  • (黑白想)活在當下

    想起前二年又去法國時,我把及胸的長髮剪到耳下.

    這等事我幹過二次,前一次大概是十年前.不少女生是長髮為君剪為汝留,髮型隨著戀情局勢的發展做改變,我二次都是為了省麻煩外加嚇親友.長髮當然有其魅惑,留著我頭上卻是邋遢的時間多於閃亮亮的美感,又重,每次只要想到洗頭就覺得手腳發軟全身無力.然後每次這樣一剪,看到親友們的臉上混雜著驚喜好奇擔心疑惑,心裡總忍不住偷笑.

    那次剪髮的理由倒是簡單,省麻煩.長髮要勤勞的美人細細呵護,可惜我不勤勞也非美人.加上天生髮量多,又不信任法國人的剪髮技術,一年留下來,頂上重量常弄得我煩燥不已,只要想到要洗頭就煩惱,乾脆趁此時一刀絕後患,圖個清爽.

    出乎意料的,剪完後,我反而哭笑不得.

    不是髮型剪糟,這種安全長度的髮型大概是大多數設計師的絕活,不但有型,人看起來也清爽很多.清爽到我之後幾天不論走在路上坐在飛機過海關,全被叫妹妹.

    我知道不少三十前後的女生,都喜歡人家叫她們妹妹甚於小姐,百分之九十的反應是笑得花枝亂顫.頗困惑為什麼他們不覺得彆扭,因為我的第一反應往往是皺眉,但大多數的人這樣叫並無惡意,要對方更正成比較合適的稱呼又多此一舉,但心裡又不喜歡這樣的稱呼,二相矛盾往往只得幻化做一枚苦笑帶過.

    朋友罵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要認老,多的是時間讓妳認,妳以為還有大把這樣風光的時間啊,過二年等有人叫妳阿桑,妳才真的想哭.」

    「要哭早在十一二歲時就哭了,何況我不覺得我老啊,只是被叫妹妹也太誇張.」我這張臉早熟,小學五六年級就老起放,不論去剪頭髮買東西全被小姐小姐叫,人家都以為我二十來歲.

    「我真懷念五專時.」她忍不住感嘆.

    「當然,妳不只是青春無敵,簡直所向披靡,多少學長男同學甚至別人的男友拜倒在妳石榴裙下.那時跟妳做朋友真是我最慘綠的時候.」玩笑口氣,但有九分事實.朋友鵝蛋臉大眼挺鼻菱角嘴,皮膚又白,天生品味佳會打扮,個性直爽但舉止溫柔,男友幾乎是一個接一個沒斷過,還不計本校外校大把追求者.即使畢業後幾年,不論工作或出國遊學,愛情生活仍很豐富.我這種中等姿色站在她旁邊正是最佳綠葉人選.

    「妳那時根本沒開竅好不好,整天社團營隊不停,又兇得要死,誰對妳有意思也被吼到沒了.」她不干示弱的回嘴.

    「沒辦法啊!比美比溫柔都比輸妳,只好比妳兇.」那時以為這叫有個性,非常沾沾自喜,真是蠢.

    「唉…我們真的不再年輕了.現在動不動就是七十五六七年次的年輕女生.」美人化成黛玉搥心肝中.

    「八年級就快攻進來了,很快,再二年.」我追打:「然後每個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纖瘦白細,然後逼妳叫她公主殿下.」

    「真是有力的安慰啊…」朋友給了個拳頭..

    「活在當下比較重要吧!妳三十一歲時浪費時間在懷念十六歲時,到等妳六十歲時就後悔三十歲時在浪費時間幹這呆事.」我微笑:「我當然懷念二十幾歲時發生的種種喜怒哀樂,但不代表到三十歲時所有的豐富生活宣告完結.皮相本來就是越用越舊,我們又不是妖精畜牲,可以修身練功得千年不死不老之身.」

    「其實我也不比年輕妹妹醜,只是那股子青春怎麼打扮都弄不出來.」

    「不然怎麼叫青春無敵.很公平,每個人都有一段青春時光.過了,賺再多錢都買不回.」我笑:「就像我們現在這段時間,也很好啊!不澀不老,也是過了就沒有的.」

    「以熟女姿態搶攻公主市場嗎?」朋友戲笑了句.

    「以你此等條件,年紀輕的公主妹妹們少有是妳的對手.」說的是事實,朋友雖哀嘆青春一去不回頭,男朋友倒是從來沒斷過的.

    朋友丟了個得意洋洋的大笑圖案給我.

    生活中最美好的一刻,都是當下那一刻.

    我當然不覺得自己老,三十二歲生日都還得等上幾個月,但也不想再死咬著青春尾巴不放.珍貴的青春歲月,我並沒有浪費,活得用力充實而豐富,而現在,我也只想珍惜當下的時光,好好體驗屬於這年紀該經歷的喜怒哀樂.

    活在當下,也是人生重要的功課之一,不是嗎?